瓦房、红墙、垂柳树,这是一个和农家小院没有什么两样的院落。2004年我辞别省城律师的工作,怀着对法官职业的那份已久的憧憬,进入了这个院落。它有一个普通的再不能普通的名字—菜园法庭抑或是菜园人民法庭,更规范的应该叫菜园中心法庭吧,但附近的村民都叫她咱法庭,听那口气就跟法庭就是他们自己开得似的。
这口气还真得到了验证,每当早晨的阳光缓缓地从矮窗射进屋内时,附近的村民一大早便叩开未曾落锁的大门,有的是咨询有关法律问题的,有的是来法庭的小机井汲水的,有的是来借报纸的,还有的甚至是来借法庭厕所方便的……一开始我挺不习惯的,毕竟这是一个机关单位呀!但后来工作时间长了,我慢慢地发现自己曾经不相信电影《马背上的法庭》所纪录的情节在这里是存在的,《马背上的法庭》也许就是基层法庭和法官现状的一个缩影,它是不能与百姓有距离的,也是真实存在的。
法庭有一个“马庭长”,但他不是人大任命的,而是群众都喜欢这么叫他的,每当这时侯他就会自嘲地说:“咱姓马,但不是庭长啊!叫我老马就行了”。因为法庭有庭长,研究生学历,业务水平很高,对大家都不错。“马庭长”在我到法庭报到时已五十多岁,他从一进法院就一直在法庭工作,没有喊过怨,叫过累。他嘴里的笑话很多,和他在一起工作似乎总有听不完的笑话。他不会给我讲什么高深的法学理论,他习惯和来告状的人坐在瓦房前的台阶上讲道理、习惯光着膀子摇着蒲扇在田间地头调解、习惯用土话询问当事人、习惯用双方当事人都能接受的方法解决纠纷。他看起来也许不像一个法官,但他处理的案件调解的最多,群众有了矛盾找他解决的最多,庭长安排我做他的书记员,由他带我学习办案。他常对我说的一句话是:“办案如同称东西,要把秤砣放在称星上!”。
院子里有我们自己开垦的一片菜地,每到夏天嫩绿的豆荚和丝瓜、带刺的黄瓜、橙黄的南瓜,都是我们的每天可以自由选择的。这些蔬菜不用农药和化肥——自己用手捉虫子、施用农家肥。这样结出的各类蔬菜吃起来格外香,虽然汗水在灰色制服上留下的汗渍不会包含被遗忘了的过去和现在。
开庭的日子,我们会仔细的把办公室打扫干净,多搁上几把椅子供人们坐,因为建于上世纪九十年代初的审判庭已经不能使用了,新的法庭正在筹建之中,只能在办公室里将就一下。开庭在这里没有像电影或电视里那样庄严肃穆、却更像在德高望重的老者组织纠纷双方的一次谈判、一次交流。谈判交流过后,也许有的矛盾就解决了,因为他们看重的也许仅仅就是这种交流和沟通。但这只是一少部分,更多的案件需要我们更多的努力,去解释、去帮助他们解决他们认为的实际问题,而不是仅仅一判了之,犹如《马背上的法庭》的法官处理罐罐山被猪拱案一样。他们盼得是法官为他们解决实际矛盾,而不是瞧我们的判决书写得如何高深、如何精辟……
2007年的春天,我调到了城关法庭,远离了那静谧、那树、那人、那菜园,离别之时心中涌起阵阵酸涩……后来老马有病了,王庭长也调走了,法庭换了新的庭长和人员,但偶尔一聚我们似乎对菜园法庭都有一份难以割舍的情感,不想让她与岁月一起遗忘,写下来,让平凡的生活在故事中存在,不知是希冀还是等待?